隨著貓眼專業(yè)版將《消失的她》的預測票房上調(diào)到33億,這部懸疑片已經(jīng)成了“前暑期檔”最亮的黑馬。但與票房高起同步的,是豆瓣評分已跌至6.6分,且呈現(xiàn)出持續(xù)下跌之勢。
與《消失的她》同在上映的,是王寶強執(zhí)導的動作片《八角籠中》(點映)。兩部電影,也分列豆瓣實時書影音Top20前兩位。當然,比起前者連續(xù)9日票房破億的壯舉,后者的聲量明顯遜色不少。第三方媒體預測總票房6億左右。
《消失的她》無疑是一部成功的商業(yè)片,它集結了頗多當代網(wǎng)友聚焦的議題:恐婚、鳳凰男、女性互助、賭狗救不得,再加上美艷的女演員和恰到好處的音樂、節(jié)奏和剪輯,熟練地掌握了網(wǎng)友的痛點。讓人嗨起來,是陳思誠的拿手好戲。
《消失的她》的問題,是劇本有些地方失于輕佻。《八角籠中》則多了幾分真誠,或者說,是質(zhì)樸。于類型片的領域而言,王寶強的技法稍顯粗糙,劇本打磨也沒達到盡善盡美。但它情感真摯、足夠動人。
《八角籠中》仍然對準了王寶強的自留地。喜劇和功夫,是王寶強身上最亮的兩個標簽。他的處女作《大鬧天竺》,拍的就是喜劇,可惜,王寶強在陳思誠、徐崢身上只學到了鬧騰,卻沒學會如何把鬧騰融入戲劇。鬧騰太多就油膩了。
《八角籠中》聚焦的是功夫。少林寺俗家弟子出身的王寶強,對功夫太熟悉。但他并沒有將影片拍成《一個人的武林》或《新喜劇之王》。前者是港片導演的套路,后者現(xiàn)在周星馳也玩不轉。他只是規(guī)矩地拍了自己懂的東西。
一言以蔽之:沙場老板向騰輝(王寶強 飾)為了讓大瀧山的孤兒吃飽飯,組建了一家格斗俱樂部。然而,隨著孩子們越打越好,甚至打出國門,有人看上了這塊香餑餑。重金收買無果后,他們使起陰招。往日的表演視頻被爆出,大眾的情緒被點燃,“未成年格斗”的輿論發(fā)酵,危機一波接一波出現(xiàn)……
《八角籠中》的故事,取材于現(xiàn)實中的“恩波格斗”。2017年,“格斗孤兒”的視頻在網(wǎng)上引爆,群情激憤。當時就有人說,這是一個很好的素材,可以改編成中國的《摔跤吧!爸爸》。王寶強應該是那時候,下定決心拍這部電影的。
嚴格意義上說,《八角籠中》都不算是一部動作片。它只是借動作片的元素,講了一群人“走出去”的故事。山溝里真的很窮,吃不飽飯,尋不到路,看不到未來。比起食不果腹,訓練、打拳、受傷,溫水澡、席夢思、坐飛機全國比賽的日子儼然好了太多?!拔冶究梢匀淌芎诎?,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?!?/p>
但這種好日子,被人以善良的名義剝奪了?!拔闯赡旮穸罚瑲埲獭薄袄霉聝簛碣嶅X,你還有良心嗎”“九年義務教育都不接受,以后能有什么大出息”……網(wǎng)友的憤怒,淹沒了向騰輝。眾怒之下,格斗俱樂部的解散,成了一種必然。
這樣的故事,比隔靴搔癢的喜鬧劇更適合王寶強。喜劇是最難拍的。
好的喜劇創(chuàng)作者,不僅需要懂網(wǎng)絡、懂時代、懂觀眾,還要懂技巧、懂戲劇、懂美學和心理學。初蹚導演這道河的王寶強,顯然不具備這個能力。但他懂自己,懂窮人的疾苦,懂勢利眼的模樣,也懂網(wǎng)絡暴力下人人自危和眾生百態(tài)。
因為,這些他都經(jīng)歷過?!拔野阉麄凃_出了那個山溝溝,我騙他們練格斗,騙他們能拿冠軍,以后能靠這個吃飯。他們是啥子人?咋嘞?家里牛牛沒有,地地沒有,工作工作沒有,錢錢沒有…他們是一群除了我,連騙他們的人都沒有的人!”片中這段臺詞,道出的應當是他的心里話。這是他拍給自己的故事。
格斗是自由的,但《八角籠中》著重寫了不自由。帶領一群孩子,通過格斗,拿到全國冠軍、甚至世界冠軍,光看這個描述就好爽啊。其奮斗歷程,讓人想起了《摔跤吧!爸爸》,其熱血程度,讓人想起了《洛奇》。這樣拍不好嗎?
好。但是不現(xiàn)實。商業(yè)片讓觀眾爽,但好的電影往往會克制爽感?!段也皇撬幧瘛返慕Y局,曾讓不少觀眾意難平;《可可西里》連一個讓觀眾哭出來的氣口都沒留;戰(zhàn)爭片《八佰》看得我沮喪?!栋私腔\中》好就好在,它不爽。
揮出拳頭很容易,但暴力從來都是受限的。韓非子早就說過了,俠以武犯禁。影片將這點刻畫得很充沛。打拳能賺來錢,可不是所有孩子都能打成世界冠軍。那些沒有打出名頭的孩子,怎么辦?上學?沒有學籍要交借讀費,錢誰出?
這里插句題外話。向騰輝在成立格斗俱樂部前,是一家沙場老板。眾所周知,開沙場,是要有關系的。黑白兩道都得吃透,不然日子就過不太平。
影片沒著重寫這一點,只是告訴觀眾,沒市場,錢越來越難賺了。但從題中應有之義來看,向騰輝在當?shù)氐年P系絕對很硬。可當他走出去之后,這種關系就失去了價值。外界講究的是商業(yè)規(guī)則,利用價值比兄弟情誼更重要。向騰輝放棄了偏安一隅,主動選擇走出去。走出去,事情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。
影片中媒體擔任了反面角色。他們自詡正義,聽到向騰輝利用未成年人打拳牟利的消息,像聞著味的蒼蠅一樣,一窩蜂地一擁而上。這或多或少是基于當前大眾刻板印象的一種戲劇操縱。不可否認,如今的社會熱點新聞下,媒體往往是要挨罵的。網(wǎng)民的洶涌情緒,透過互聯(lián)網(wǎng)無限放大,成了攻訐的工具。
但也正是因為有了媒體的爆料,昔日僵持的局面才得以打破。不然,孩子們還是上不了學,格斗俱樂部還是黑作坊。在當?shù)卣膸椭?,故事的原型恩波格斗早就取得了體校資質(zhì),孩子們也有了選擇打拳或者上學的權利。
當然,影片也有不少缺點。比如轉折生硬、情感鋪墊不足、強行煽情等等。作為一個只拍過兩部電影的新人導演,王寶強有很多需要學習之處。但從他當年上臺自領“金掃帚獎”開始,觀眾就看到了他的真誠。